1998年,一场车祸夺走了我父亲的生命。生前,他是我家乡法院的一名法官。从此,父亲这个角色在我的世界里永远的消失。那时仅仅十岁的我,由母亲含辛茹苦的独自抚养长大,而那身带着肩章、制式大檐帽、深蓝色法官制服,便是我一生中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最深印象。
上初中时有人问我对什么专业感兴趣,我说是法学。那时,还是孩子的我根本不了解法律究竟是什么,只是隐隐约约的有种想法,若是沿着去世父亲的路走下去,学习法律,进入法院,成为法官,也许会更深刻地感觉到他是怎么样的人,离真实的他更近。而且我知道,我的母亲也希望他的儿子子承父业,哪怕她自己从来没有亲口说过。于是,成为一名法官,便是我学生时代便已树立的职业理想,虽然这理想无关乎自己的兴趣爱好,无关乎梦与志向,但是它却更加坚定,因为,这是我母亲的理想,那便是我要的未来。
2007年,我考入西南政法大学,从黑龙江奔赴重庆求学。从未出过远门的自己初到西南,一片茫然。望着通知书上的经济贸易法学院我有些发愣,陪我去报到的母亲问这是学的什么法律,我说不知。在懵懵懂懂中,在母亲离开时担心的泪水中,我第一次开始真正独立的生活,陪着我的,是全国各地各民族的同学,风彩各异的老师,以及我的专业——法学。
在西南独立生活的四年中,我最开始接触法律精神,却不是来源于法律条文与书籍,而是我来自天南海北的同学们。在我西政的校友中,有苗族、壮族、黎族、藏族等不同的少数民族,他们的风俗与信仰,他们的思考方式与习惯,令那时的我如此的诧异,人与人之间的不同,第一次超脱书本的勾勒,生动的展现在我的眼前。我开始思考,我们的法律精神,是如何以并不复杂的条文包容着如此多的地方习俗与信仰,是怎样以抽象的原则凝聚各民族同胞的意志于国家统一之中;我开始理解,为何现代法律的精神是以民主与自由为基础,为何在诸多社会个体的性格、喜好、思想是如此的多样而不可复制情况下,法律依然能规范个人选择而维护社会整体的安宁。
带着这种最初的好奇,我正式走进法律的象牙塔。非常幸运的是,自己遇见了一大批虽然性格迥异,但是却学识渊博,自由独立的导师。无论是有着中国最年轻教授之称,“80后”中法双料博士学位的施鹏鹏老师;还是国际经济法协会常务理事、西班牙马德里仲裁院仲裁员、曾执教于渥太华大学等多所大学的王衡教授;再或是曾在自贡中级法院任审委会成员,有着多年实务经验的吴仁碧教授;中国经济法研究会常务理事、经济法领域知名学者,我的老院长岳采申教授……,虽无法一一列举,但正是在诸位良师的指导下,我开始逐步触摸法律的脉络,倾听法律的声音,学习法律的智慧。法律的博大精深令我折服,哪怕四年的大学时光后,我依然不认为自己真正了解了法律,反而时间过得越久,对于法学理论里所包含的人类理性越心生敬畏,越觉得自己的无知与卑微。学生时代的最大收获,也许便是我对法律的欣赏和热爱,崇拜与信仰。成为一名法官的理想不再仅仅是我母亲所希望,也成为我仔细思考后,对于自己人生道路的最终选择。
2011年,我考入七台河市中级人民法院,成为一名预备法官,法律开始由思维运动转变为切身的实践,我发现,学者所坚持之法律,与民众所认知之法律、法官所依靠之法律,都有不同。正义已然不是同一而整齐的标准,功利性的正义与直觉性的正义之争,民众感性认知与法官理性选择之间的分歧,正严峻考验着新时期法官们的学识与能力。
但是,我依然庆幸自己在此时加入法院这个光荣的团体。在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,我们的社会主义法治体系初步建立,新中国的法律进入成熟的时期,强大而完备。这正是一名法官最大的依靠,最坚强的后盾。
仔细想来,从儿时为满足母亲的愿望而努力考进政法大学,到毕业后从事法官职业,我的时光,都是在追寻法律的脚步中前进的。现在,我与共和国的法律,都正值青春,但是新中国的法律却永不会衰老,因为许许多多的年轻人正和我一样,把自己的青春热血投入对中国法治进程的探索与守护之中,正如我追随父亲和其他前辈的脚步一样……
法律非是宗教,却更值得被信仰;法律不是神祇,却同样能永葆青春。“忠诚、为民、公正、廉洁”的价值观背后,是吾等法官庄严的承诺,是我们流逝的不返青春,是我们对法律一生无怨无悔,永恒不变的爱与选择。
作者单位:七台河市中级人民法院政治部干事